「我们从罗刹海市归来,借这隐喻宣泄,也被这隐喻捆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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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是一次意外,或许又是必然,古老的传说、惬意的民歌小调,在这个夏季点燃了舆论,将《罗刹海市》推到台前,成为今夏不容忽视的现象级歌曲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呀,过七冲越焦海,三寸的黄泥地。”
(《罗刹海市》部分歌词)
歌曲一经发布,词句中暗讽世间黑白颠倒、荒诞可笑的部分成为了网友们重点解读的对象。
一时间,曲中“似有所指”的歌词被网友们一一对号入座。短短十几天内,枪口转向了包含那英在内的四位似乎被影射的音乐人,只那英一人的社交媒体评论区新增评论800万条,成为一首讽刺荒诞的歌曲中更为荒诞的注脚。
(罗刹海市二次演绎热门)
从刀郎的自身经历,到生活中的荒谬瞬间,甚至到国际关系,网友们的演绎和诠释为这首歌增添了几分象征意味,引发全网热议。
(网友对《罗刹海市》的评论)
一首《罗刹海市》让刀郎被网友贴上当代乐坛鲁迅的标签。在一句句被拆解的歌词中,听众的情绪不断分化,变为了对罗刹国荒唐颠倒的控诉、对歌词中“马户”“又鸟”等意象的揣测,对于歌曲的讨论早已不局限于歌曲本身。
《罗刹海市》,何以造就这绕耳魔音?
一、罗刹:颠倒之国的幻象
罗刹,是颠倒之国的幻像,也似乎成为歌曲传播过程的映射。
《罗刹海市》来源于刀郎7月19日发布的新专辑《山歌寥哉》,歌词创作思路参考了志怪小说作家蒲松龄的同名短篇文言小说。
(《聊斋志异》中描述的罗刹国概念图)
相传有一商贾之子,名叫马骥,相貌俊美,资质上乘。一次出海经商,马骥被风浪裹挟,行至时人所称“罗刹国”,展开了一段奇妙的旅程。
在这里,黑白不分,以丑为美,“双耳皆背生,鼻三孔,睫毛覆目如帘”者是为丞相,而风度翩翩的马骥却被当作了丑陋的怪物,不得不将脸用煤涂黑、辅以靡靡之音,才能得到王上的青睐。
真善美无法自处,假丑恶遍地横行。原作者蒲松龄塑造了奇妙的罗刹国,隐喻部分世人不辨真假、一味逢迎风俗、攫取名利的现象。
(《聊斋志异》对罗刹国的描述)
如此隐喻,在《罗刹海市》及其发布后的舆论热潮中也得以窥见。
刀郎在词中写,“他见那罗刹国里 常颠倒”,不论是不知他是一只驴的“马户”还是不知他是一只鸡的“又鸟”,不论是“未曾开言先转腚”的苟苟营当家叉杆儿,还是“红描翅黑画皮”三更打鸣的草鸡,背后若是说毫无所指,似乎很难立住脚跟。
在《罗刹海市》发布后,部分网友开启阅读理解模式,从词句中梳理出曾与刀郎有过节的四位音乐人,并将他们的形象嵌套在歌词中。“《罗刹海市》到底骂了谁?”瞬间成为各大平台网友津津乐道的话题,成为了窥探名人恩怨的切口。
(网友对歌词的解读)
更有甚者将歌词重新演绎,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引发大量共鸣。其中“不管你咋样洗呀,他也是个脏东西”一句更是引发了所谓的“罗刹海市清洁大赛”。网友们用清水洗煤、洗墨块,最终洗得自己双手全黑,似乎也是在暗讽为维护形象绞尽脑汁,却无法赢得民心的名人,发泄着对海市蜃楼般虚幻飘渺的“名人”的不满。
(演员和网友发起“罗刹海市清洁大赛”)
转动座椅、颁奖、出席各类活动之外,对艺术创作、个人修养本身的关注愈发成为了流行文化中的英雄主义,成为了在权衡名利收益背后一种近乎伟大的坚持。
诚如丹尼尔·布尔斯廷在其《幻象》中所言,当下的名人多是被制造的、速朽的。他们成为了新形态的卓异,正在一点点地将英雄主义、圣徒、殉道者完全逐出我们的意识,成为了人形的伪事件。
在信息逐步繁荣的当下,我们似乎拥有了更多渠道了解名人,但似乎又离他们越来越远。尽管真人秀层出不穷,但在镜头之外,网络上每一次发言似乎成为了名人回应观众期待的形象塑造,用机械的方式填满缺乏真实而带来的空虚,用人为的方式制造充实。
(对艺人人设的吐槽@鹿马唐)
最终,那些生动而有趣发言、富有人情味的作品、盘旋着人性中阴暗面的恩怨纠葛、早已成为了网友们不断“考古”的“遗珠”,在硝烟散去后,成为把一首歌推入文字狱的暗流。
二、隐喻:文字背后的力量
仅从曲调本身来说,刀郎这首《罗刹海市》的采风音乐风格并不容易被主流审美接受、更无从创造十余天几十亿播放量的流量奇迹。但文字背后的隐喻的力量,却能够搅动所有人的情绪,给予了这首曲目不断延展的意涵。
《罗刹海市》问世后,各界纷纷发声对歌曲进行注释和新编,从文艺界的京剧、语句、二人转、花鼓戏翻唱,到社会学、历史学、文学解析,再到司法、教育、中医等领域的评论,一时之间,互联网好不热闹。
(各行各业网友对歌曲的诠释)
尽管领域繁多、花样不同,但不变的仍然是人们对于歌曲意涵的剖析,对文字背后所表达的内容的无穷的探索欲。就这样,一场互联网“语言游戏”拉开帷幕。
从流行文化的角度,对《罗刹海市》的解读赋予了刀郎“单挑半个音乐界”、“民族文艺复兴”的重任,人们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一首歌曲表达对流行音乐一成不变的不满、对部分音乐创作浮于表面、不达人心的失望。
从社会历史的视角,对《罗刹海市》的注释让其成为了一首“正义之歌”,人们试图从中找到对生活中上位者蝇营狗苟、有才者屈伸奉迎等不良现象的批判,寻找对抗荒诞世界的精神力量。
(网友评论)
且不论网友们的评价是否在情绪的裹挟下有失公允,但“马户又鸟 是我们人类 根本的问题”一言却实在难以忽视。
在《罗刹海市》的隐喻中,语言能指代早已不是具体的事物本身,而是一根根拉扯这人们找到意义的丝线,让每一个人都能从歌曲中找到自己的影子,并结合自己的“世界图式”寻求一个满意的答案。
(汪峰对《罗刹海市》的解读)
然而,隐喻的威力又是如此强大,将一首歌曲的内涵深刻剖析,最终将一切又抛入罗刹国。
刀郎新歌引发热议后,网友们组织的小分队逐渐攻陷了四位音乐人的各平台账号,网友们用“战况”和“捷报”总结其账号接收的“恶评”数量。网友将刀郎的新作视为一场扬眉吐气“复仇”,并希望通过朴素的批评来彰显正义。
《罗刹海市》超越了歌曲本身,也不再只是解读对象,而成为了一种立场。
(各方后续回应)
在中国古代神话中,罗刹是苛责罪人的狱卒,也是食人的恶鬼。听众的倾诉欲望一下子被打开之后,留下的满屏“妄言”似乎也恰恰印证了罗刹国人民所遵循的非黑即白的法则,将舆论引向论战攻歼的窠臼,反而遮蔽了歌曲本身的内涵。
当“语言游戏”抛却了语言和意义本身,仅成为一场攻歼的游戏,似乎也最终会落得一地鸡毛。
我们从罗刹海市归来,借这隐喻宣泄,也被这隐喻捆绑。
三、海市:繁华之后的归处
《罗刹海市》受到大量听众的推荐,在刀郎本身高质量的音乐创作及其引发的舆论风波之外,还有一种人们对经历海市之后回归本源的纯善的渴望。
在蒲松龄笔下,马骥在历经罗刹国的荒诞后,来到了居住着蛟人的海市。与罗刹国不同,海市被塑造成了真正的福地,珍奇宝物琳琅满目,马骥也因出众才华和相貌被招为驸马,享荣华富贵。然而,他并没有选择停留,而是带着对这段奇遇的回忆,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。
(《罗刹海市》中海市插画)
在这样的经历似乎与刀郎本身有相像之处,在辉煌与彷徨之后,他仍然能够带着他意蕴悠长的采风音乐,回到他所热爱、大众所需要、音乐所匮乏的土地上。
33岁那年,刀郎凭借着几乎没有宣传的专辑《2002年的第一场雪》,一举拿下了270万张销量。作为一度的销量之王,自出道以来,刀郎始终没有将自己拘束在高阁之上,他的民间采风让他得以触摸地方音乐的脉搏,也为他的创作提供了灵感。不论是讲述高原之恋的《西海情歌》,还是表达对一位新疆姑娘汹涌爱意的《大眼睛》,都包含着他对真挚的情感、真诚的音乐的执着。
(刀郎)
相似的,中年听众在庆贺刀郎带来的“文艺复兴”,而年轻人正在血脉觉醒。
曾经被调侃“广场舞配乐”的凤凰传奇的歌曲在各大平台播放,具有穿透力的歌声之外,少不了台下青年人高声唱和,演唱会变成了集体练歌房。曾经被戏称“花开富贵”、“随遇而安”风格的草木、花鸟,也成为了当代年轻人相册里的常客,自然风光图也不再是中老年品味的体现。体悟生活,对抗荒诞,回归那些真正美好、积极的事物,似乎成为了当代人的共鸣。
(凤凰传奇组合)
曾国藩有言:能食淡饭者方许尝异味,能溷市嚣者方许游名山,能受折磨者方许处功名。在旅途之中,过于执着“画堂颜色”、满目琳琅,反而弄巧成拙,成了“马户”“又鸟”如此荒唐之辈。
或许,多年之后,我们不会再为“在我的后园,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,一株是枣树,还有一株也是枣树”的深层含义挠头苦思,不会再为歌词中“半扇门楣上 裱真情”的举动寻找原型,但我们恐怕始终会为俯下身子触摸生活的纯良所感动。
“勾栏从来扮高雅,自古公公好威名。”绫罗之下、威名之外,对待世界和对待自己的的方式也许可以更加真诚、更加生动。
海市蜃楼背后,罗刹海市的故事仍在继续。
(图片来自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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